標題雖叫「醫學」的背後,卻岔題了好些時日,也該轉回正軌。
醫學系的生活,大一到大四算是通識課程及基本學科如生理學、
解剖學、病理學等的學習;大五大六則為見習,雖然也要參與部份病
人的臨床處置,但仍以學習及擔任輔助角色為主;大七則為實習醫師
,理論上開始要學習如何診斷及治療病人,或許個案不多,然而至少
是在學長姐及老師的帶領下,開始向成為一位真正的醫師邁進。
不得不說,個人對敝校的實習頗有怨言。按前述,實習的目地在
於訓練學生能夠診斷及治療病人,然而我們最大宗的工作,體力最大
的消耗,卻是在無止盡的抽血、抽藥和打靜脈留置軟針(註一)。每
天早上五六點多到病房,為的只是在晨間會議前,把成堆的血液試管
放入到一床床病人那抽出的血液,或是將新入院未打軟針的病人,逐
一打好軟針。最後再精疲力竭地去晨間會議報告,招架主治醫師或總
醫師的連番發問,轟炸你所剩無幾的體力和腦力。
不誇張。曾在一早到病房時,看見兩個試管架(一個試管架至少
可以放五十支血液試管)堆放了空試管,渴望著兩個病房裡成群病人
的血液。不管前晚有沒有得到充份休息,你只能推著治療車,開始病
房裡的吸血巡迴之旅。偶爾手氣不佳,怎麼找也找不著病人的血管,
怎麼抽也抽不到病人的血,還得求爺爺告奶奶,看有沒有人能好心幫
忙。有次請學姐協助,學姐悠悠一句:「抱歉,我不是你們學校畢業
的,沒練過抽血。」(已羨慕~),然後兩手一攤。無奈轉頭向照顧
那床的護理師求救,卻見正在聊天的護理師回答:「我在忙沒空!」
,接著轉頭繼續和病房書記聊天,那副嘴臉我至今還記得。最後是另
一位護理師見我可憐,才叫我先忙別床,等等她再去幫忙打軟針,內
心由衷感謝。
人情冷暖,實習便知。
也曾遇過凌晨四點起床驗血,只因為病房彼此工作時間沒安排好
。當時在加護病房實習,除了一慣的抽血打軟針工作外,還有一樣很
廢(請容我用這個形容詞)的差事,就是拿著病人被抽出的動脈血,
去一台會檢測血液含氧度和酸鹼值的機器前讓它檢測。
是的,這項差事的目的只有一個:拿著成盤的血去機器前面,把
一支支的細管放到機器裡,然後把自動跑出的數據單取下,結束。
我不懂在這過程可以學習到什麼,也不懂早起只為了做這件事的
意義而在。
本來病房慣例是早上五點必須去完成這件事,但有天單位告訴我
,因為另一個加護病房同樣想在五點要做檢測,所以我們隔天開始改
為凌晨四點去做檢測。也就是凌晨四點起床,只是為了完成上面那件
無學習意義的事。反正人微言輕,只能摸摸鼻子在凌晨四點起床。接
著到當天,又接獲消息說時間改回五點,我真不知道那天到底為了什
麼在凌晨四點起床。
前面提及,實習的工作除抽血、打軟針外,還有換藥。不覺得換
藥無法學習,但太大量的換藥,便是另一回事。
有次被分配到內科慢性病房,裡面六十幾床的病人,有將近三分
之一的病人必須八小時換藥一次。這些病人幾乎都是長期臥床,身上
有很深的壓瘡(註二)需要換藥,有的傷口可能深到用上十二塊紗布
綁成串才足以塞滿。重點是這般浩大加上必須做到無菌的工程,卻不
會有任何人協助你,只能靠自己思索如何在進病房前先把所有準備工
作做好,以免進行到一半才發現東西少了件,又得重頭開始無菌措施
。當所有病人都換完藥,坐下來寫半小時的病歷後,八小時到了,又
是第二次的換藥時間。除了心死,快斷掉腰也讓人想死。
原就對實習的雜務滿是怨言,到當兵遇到其它學校畢業的醫官,
才知道敝校的實習到底有多誇張。當其它醫官們聊起簡單到不行,甚
至應該是常識的止咳藥時,我完全不知道那是什麼。因為實習時沒人
好好教你臨床常用藥,唯一的強項只有抽血和打軟針,對在醫務所的
醫療門診,絲毫沒有幫助。
身為一位醫師,很會幫病人抽血打針,卻連最簡單的止咳,都不
知道該開什麼藥。
老實說,現在對於醫療臨床實務的瞭解,根本是後來到桃園醫院
訓練,加上自己努力讀書出來的結果。對敝校實習訓練的怨念有多深
,我想諸君應該感覺得到。
只希望現在的學弟妹們的實習生活,不再如以前般令人無奈。
~ To Be Continued ~
註一:
靜脈留置軟針:平常說的打點滴,基本上會先在四肢的靜脈(多半是
手背上)裡,打入軟質針頭後留置,避免病人每換一次點滴就得挨一
針。這部份有在急診打過點滴的人,應該都能恍然大悟。
註二:
壓瘡:也稱作褥瘡。皮膚被長時間壓迫後,局部血液循環有問題,造
成皮膚缺血壞死。長期臥床病人無法自行翻身,若照護者沒注意到這
點,便容易發生此問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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